一天上午,我去医院里看了病,提前一会儿回了家。
我骑自行车到了楼院里,侧头朝右边看去,看到南边那幢楼的二单元门口前,有一位蹬黄包车的小伙子,对着一位美丽的少妇喊叫着。我继续骑车慢慢向北边走着,我家在北面的这幢楼上。只听到那个小伙子歇斯底里地叫喊着:“给钱,快给钱!再给一块……”没有听到少妇的辩驳声。我便下了车慢慢推着走,不时地还侧头看看。那小伙子还是一个劲地叫喊着:“再掏一块钱!我从街上把你拉到医院,你下去了一会儿又上了车,我再把你拉到这儿。不行,是两次,你得给两块……”
只见那美丽的少妇,她身穿白底碎花的单衣,右手提着一个橘红色的皮包,站在墙根边的散水台上,走也不是,站也不是,一副手足无措的难堪样子。她是某单位一位副科级干部的妻子,名叫张莉,在县医院工作。住在一个楼院里,我们见了面偶尔也是打招呼的。
我明白了,他们两个为一块钱杠上了。我停下了脚步。
那个小伙子身着灰黄色上衣,腿穿牛仔裤,人高马大,非常健壮。他继续喧嚣着,谩骂着。张莉也反驳了一句:“你拉了牙长的一段路,一阵儿的工夫,我只给你一块!你别太贪心了,你别想宰我……这里可不是你的三亩六分地,你还想咋啦?!”是的,路程不算太远,从我们楼院到县医院的实际距离也就六百米左右。刚才,我从医院大门口出来时,还看见张莉上了黄包车,不一会儿,他们跑到我的前头了。
张莉这么一说,那小伙子更是跳着蹦子骂起来了:“你他妈的才抠门呢。你不要长得人模人样的,以为你是城里人吃香的喝辣的,欺负我们乡下人!不行,上一次车就算一次,再掏一块,不掏你别想走!”张莉并没有半点掏钱的意思,小伙子站在单元门口死死挡住了去路。
这阵儿,他们两个的对抗更加严峻起来了,已经不完全是一块钱之争了,已经不是对错是非之争了,而是为了面子和尊严。
现在已快到中午十二点了,下班的人马上都回来了。张莉一副无奈、尴尬的样子。对这眼下的冲突事件,我到底是管还是不管?怎么个管法?正在我犹豫不决的瞬间,张莉强行朝单元门口冲去,要上楼回家,那小伙子扑过去用手臂和身子阻挡着,他们即将厮打起来了。说时迟,那时快,我马上大喊一声:“小伙子,你放她走!”
那小伙子傻眼了,像是害怕了,立刻缩回手脚站着不动了,满脸惊愕地看着我这个彪形大汉。我快速立了自行车,健步走了过去。这会儿,张莉早就绕开小伙子冲入单元门,跑上了楼梯,透过楼道的窗户玻璃还能依稀看到她绕行的身影,一会儿,又听到重重的“砰”的关门声。
在我离小伙子三四米的时候,小伙子面带愁苦和警戒的神情说:“是她不讲理,她……她少给了我一块钱……”快到了他跟前,我低声平和地说:“好了,我给你一块钱……”小伙子的面部肌肉渐渐趋于平缓,停了片刻,他难为情地说:“我怎么能拿你的钱呢?” 我把一块钱塞到了小伙子的手里,说:“拿着,啥也别说了……都挺不容易的,你快去忙吧……”
小伙子面庞上泛出宽慰的表情,向我点了点头,走过去蹬着黄包车出了楼院门……
就在这事发生的第二天下午,我去上班,向西走着,又和张莉迎了个头对头。我远远地就看见她仍然穿着白底碎花的上衣,昂首挺胸地走着,轻飘飘的。我心里咯噔一下,脑海里立刻映现出昨天中午的那一幕。心想,她有可能会礼貌地向我致谢,我得马上做好准备,拟定了搭讪的话语……
我们相向而行,渐渐靠近了,我们的目光也隐隐地交接在一起了,都应该是强烈地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和气息。可是,就在我们相距四五米的时候,张莉忽然把头扭向了南边,继而又耷拉了下来,快步从我的左侧擦肩冲了过去,还带着一缕细细的凉风。
我顿时感到一片茫然。心想,难道我做错什么了?莫非是张莉有所抱怨,还是觉得不好意思?我不得其解。
在以后的上下班的路上,我们几乎没有近距离碰到过。又过了半年,张莉调到省城工作了,我们再没有见过面。
作者简介:解怀福,男,汉族,永宁县胜利乡人。永宁县教育体育局干部,大学本科学历,中学高级教师,宁夏作家协会会员,银川市作协会员。多年来,坚持业余爱好文学、美术、书法。在省内外报刊上发表作品30余篇,曾有文学评论在全区首届文艺理论征文评奖中获三等奖,出版文学作品集《仰望星空》。